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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“忘记”这件事情的真与假,很多时候,都并不多么值得认真去追究。
也不能再对骆轶航坦白。
骆轶航发给我的这条短信,从我手机里删除,却留存在我心里。
把我从迷雾里打捞出来的是周雨川的声音,也让骆轶航停住了脚步。
“小璃?怎么了?”
——“这么高难度的问题,阿拉蕾和阿拉丁都帮不了你,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,把这个愿望赐给你。”
应该告诉他我一点也不饿,完全不想吃东西,早餐请他自己留着吃的,我却来不及反应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呆。
他的笑容和往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,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是若有所指。
“我只想要我们好好在一起”。
“罗璃,你怎么能当我透明呢?”走了六七步,骆轶航叫住了我——他的声音并不小,我也并不想要装作没有听见。
停住脚步,转过身,已经踏上楼梯的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:“星期六晚上在电影院,我当你透明的时候,你也没有抗议啊。”
我怔怔地看他笑着踏上一级台阶,再踏上一级台阶,越来越向我靠近。
是的,骆轶航说得对,我可能真的不会缺男朋友。我如果想要刺|激的话,完全可以让陈灏宇做我男朋友,而我如果想要被宠溺的话,也可以让周雨川做我男朋友。
“那你要不要?”他递出的那本我还算眼熟的物理作业本,让我的情绪不得不转了一个方向。
不过冷静下来想想,我有什么好不敢面对骆轶航的?他亲眼所见我并没有欺骗他,我就是和姑姑姑爹去过家庭日的。再说了,大摇大摆搂着新欢招摇过市的人又不是我,该心虚的人,也不是我。
那一刻,他的笑,他的表情,他的话,都实实在在地摆在我面前,让我终于发现,骆轶航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我的存在,但我的存在,对于现在的他来说,很可能并不关乎爱。
虽然不用回头,我也知道骆轶航此刻看着我和周雨川的眼神的内容,是有多么厌弃,多么不屑。
我想这是对的。我和骆轶航,某种意义上,我们就是彼此的天长地久。
从前的我,也不是特别赞同小羽这个理论——因为我喜欢的人是骆轶航,他以前跟我又不在同一个学校,我最喜欢的绝对还是星期六星期天。
上学的日子,如果不是特别认真地去细分每一分每一秒的不同,其实每天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内容。
我知道说着这句话,想象着无限未来画面的那个骆轶航是真实而真心的。只是他把那样的他,留在了我的过去。就像我把他认为的那个我,留在了他的过去。
看着骆轶航一脸云淡风轻地倚在一楼大厅里的楼梯栏杆边,我不得不在内心诅咒起来:该死的“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,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,它总会发生”,该死的墨菲定律!
“你大小姐高兴,怎么都可以。”周雨川笑笑,完全地接受了我的胡闹,他从他的包里拿出惯例的一盒牛奶一个三明治,放在我桌上,然后转身向他的座位走去。
我确实不缺男朋友。
骆轶航大笑起来,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大笑,带着无限的被我娱乐到了的感觉:“罗璃,你最不缺的,大概就是男朋友了吧?少我一个不少,多我一个不多,你会在意?”
而唯一能够让这些苍白的千篇一律的日子变得有出现不同,会成为生动而立体的,充满张力的,呼吸间都像是带着细微的电流的事情,当然就只有“恋爱”这件事情啦。
抬起头看过去,他一本正经地在看着英语课本,完全符合他在众人眼里一贯好学生乖乖仔的形象,换成任何一个老师来看,也看不出来他会经常神出鬼没在我周围,偶尔还替我解个围,经常有一些不属于死读书的乖小孩会有的表情和幽默,甚至还对我有着那么二两会被老师们判定为“早恋”的小心思。
我没有想到过它会在我和周雨川之间重演。其实也并不算是重演,因为周雨川不是骆轶航,所以无论是情绪还是逻辑,我和周雨川之间的对话、相处和感觉,都是与我和骆轶航之间完全不同的。
展开,是周雨川那还真不算难看的字——“快!抄!”
——“我知道,但是我更喜欢阿拉蕾嘛,不行吗。”
“神灯好像是叫阿拉丁的。”
所以看起来的事情,怎么能都是真的呢。
本子被妥当地递到了我手里,我点点头:“谢谢谢谢,总之谢谢。阿拉蕾神灯,你可以走了,作业留下。”
当然学校并不小,骆轶航作为复读生,所在的复读班教室在六楼,离我们高二年级占据的四楼有着不短的距离,但遇见骆轶航的这种可能,在我走进教学楼的瞬间,变成了事实。
这样的“恋爱拯救苍白”理论,出自于我最好的朋友,刘羽。
我和骆轶航同时循声看向他。
那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,却也是我再也忘不掉的曾经。
我们曾经信仰并真心想要抵达的来日方长,以为会有的一生一世,已经被我亲手翻过去了。
——“神灯里的那个叫做阿拉丁,是阿拉丁的神灯,可以许愿望的那个啊。”
这是我和骆轶航之间,曾经自然而然的对白。
这叫做“恋爱是拯救人生苍白的最佳理由”。
“不管和谁,要拥抱,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。”
一个纸团被扔到我桌上,打断了我沉溺的情绪。
——“我只想要我们好好在一起。阿拉蕾神灯会满足我的愿望吧?”
和周雨川一起走进教室,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,周雨川却并没有去到他的座位,而是站在我课桌边,笑笑地看着我。
——“哇,你肯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?好吧,快说,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?”
我翻开了自己的作业本,拿出笔,开始施展我擅长的抄作业大行动。
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感情,很想见很想见一个人的期待,魔力大到可以把每周最最讨厌的星期一变成每周最最期待的日子,把本来最期待的星期六星期日变得像一片沙漠。
但是它让我又想起了骆轶航。想起他在电话里对我说,“我只想要我们好好在一起”。
“阿拉蕾阿拉蕾,就是阿拉蕾,我喜欢阿拉蕾,不行么。”我仰起头对他眨眨眼,“你不知道我叫‘萝莉’吗?我有权随心所欲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。”
“叫叫叫叫什么?”我戳戳他的手臂,“没人告诉你少说话多做事?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对世界保持太旺盛的好奇心?没有人告诉你男生要沉默才够味道不要八卦更不要啰嗦?没人告诉你……啊……”
——“行行行,你想要我改名叫做骆轶蕾都行。”
“行了行了,谢谢关心。”我伸出手,目标指向物理作业。
“你在意?”即使我比他站得高,戏剧化一点说,我的影子被放大,完全的笼罩住了他的身影,但他的气势也没有一点减弱的模样,反而挑挑眉毛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
周雨川也一步一步踏上台阶,向我们走近。和骆轶航不同的是,他的笑容里完全都是清朗明快,没有一丝阴影。走到我面前,他也没有停下脚步,而是一把揽住我的肩膀,施加力气带着我转过身,继续往楼梯上走:“一早上就在楼梯上发什么呆?又没吃早饭,血糖低,所以气场才这么低沉吧?对了,你的物理作业肯定又没有做完对吧?哪,快点去教室里补完,下了早自习就要交上去了,你知道嘛,物理老师可不好应付。”
——“你真是我的阿拉蕾神灯。”
只是天长地久,总有尽时。
我缺的,是有我喜欢的人来做我的男朋友。
骆轶航什么的,初恋情怀什么的,心里还不肯自行退散的残余感情什么的,都随便吧。我可是元气满点的罗璃,没有办法的时候,就放着不管,这就是最好的办法。
要拥抱,多简单。要永远,那才困难。
不动声色地深呼吸,稳定好因为看到骆轶航而瞬间没被自己控制住所以乱掉的心跳,我努力让脸色维持自然而不变,从他身边走过,踏上楼梯。
做人嘛,最重要的就是坦白。我对自己非常坦白。
“我承认我非常好奇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,那个男生又是谁。”保持着递出物理作业本的姿态,周雨川弯下腰,小声地对我说,“但绝不是出于八卦或是好奇,而是因为我关心你。”
他眼睛里我完全读不懂的压迫越来越强,让我看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,也没有办法冷静。他让我不知道自己是会狠狠地伸出手去甩他一耳光,还是会非常没有气势地转身逃跑。
我只是,没有对骆轶航坦白。
电话听筒贴近我的耳朵,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就烙印在我的耳膜,再传导到我的心里。
“小璃。”
我缺的,明明白白是这个已经厌弃我的骆轶航。
“有一点吧。你别忘了,毕竟我们还没有真正的,正正式式地说过,我们分手了。”我把重音落在“分手”两个字上面,“严格说起来,你还是我男朋友,所以有点不太自然不太舒服的感觉,也是理所当然吧。”
“反正你一定能借我抄的,我才不担心呢。”距离骆轶航越远,我的心跳越平缓,我的状态也越自然。
“谢谢……”我只能尴尬地笑。
但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周一的早晨一样,确认小羽的这个理论十分之莫名其妙,非常之鬼扯,极度的不靠谱——因为现在的星期一,变成了我有可能在学校里遇见骆轶航的日子。
反正看起来,我也没有受什么伤。